中國繪畫藝術文化性
構成中國畫的有兩個方面,一是特殊的材料(即筆、墨、宣紙),二是主導運作這些材料的觀念。
這二者實際都屬文化范疇,因此,就今天來說中國畫,如果忽視了文化性這個前提,勢必有人對中國畫感到難以理解。今天談論組成中國畫的第二個方面中的文化性問題。我們知道,人的行為、語言等都受制于觀念,而觀念的形成又是其經歷的歷史、文化、民俗等的綜合。作為一個中國畫的畫家,他首先得到了這方面的耳濡目染,既而探究深入,嚴格地說,沒有這方面的基礎,是不可能從事創作中國畫的。
一、
傳統的中國畫與西洋古典畫的本質區別,不僅是材質上的巨大差異,更為重要的是思想觀念上的不同。從某種意義上講,西方的繪畫雖也傾入了一定的主觀性,但求再現性的成分較為突出。而中國畫的內涵里融合了更多的哲學命題,文學思潮,情趣理念,因此,中國畫的興衰榮枯,實質上是一種民族文化、民族精神的折射。探究中國畫的文化性,也就是加深了對中國傳統與現代文化關系與中國人文精神的了解。
中國繪畫的文化性表現在對傳統的哲學觀念的理解;表現在進入禪境的詩化;表現在對外來文化的接納與改造;表現在承接古今、繼往開來的博大與包容性。
中國畫在自身的發展過程中,歷經了魏晉佛教文化的洗禮;明清時期西洋繪畫的影響;以及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西方繪畫的介入,可以說,每一次受外來文化影響的同時,民族文化在吞食、咀嚼、消化后,又形成了中國文化的新的面貌,在豐富了表現的方法和技巧之時,更體現了中國文化的博大與包容性。因此,也更能貼近中國民眾的心。
中國畫講究傳神寫照,氣韻生動,在表現時十分注重筆墨技巧,但與此同時,也將文化觀念蘊注其中,如知白守黑。其源于老子的《道德經》。老子不是畫家,他也不是特意為傳統的中國繪畫著寫哲學命題,而傳統的中國繪畫家們從中汲取了其精神:黑白相間、相守、相望,又互襯、互補、互映,至虛至實,至實致虛,在中國畫家看來,這黑白中浸透了混沌宇宙觀,以及其變化的節律。虛實,墨為實,是客觀世界的實體寫照;白為虛,是生命世界的靈動;黑因白而活、而韻、而變化,白因黑而存在、而飄逸、而更富有表現生命的律動。
在傳統的中國畫中,黑表現為山、樹、村舍、道路、人物、花卉等,而白卻成為云、雪、溪、瀑、水、天以及一切虛無飄渺的景物。從知白守黑中生化出來的計白當黑,不但是中國畫中經營位置,而且體現生命意蘊的空靈、流動、節律。南宋夏圭的《松溪泛月圖》,畫面中只有二松一舟一月,且占椐面積很小,可謂惜墨如金。卻營造了水月連天、微風輕拂、舟漾碧波、松柏相送那寧靜而優美的詩一般的意境,給人無限的遐想,取得了以一當十、以少勝多的效果;清初的鄒喆,在他的《江南山水冊》中,這種守黑知白的觀念更是得到了絕好的體現,他往往以邊角地寫實景,如繁木、精舍、小橋,較遠處勾勒舟帆點點,大面積的空白以淡墨輕染或拖掃,使高聳的雪山與平淌的碧流互相輝映,讓人聯想到天地茫茫,悠遠空靈,使無畫處皆成妙境。當代中國畫家也有不少秉承這優秀傳統,創作出如《主席走遍全國》(李琦)、《翻身奴隸的女兒》(于川月)、《夏河裝》(葉淺予)、《曹雪芹》等。
二、
中國畫在中國的文化與民俗的滋養下,得以發展起來,中國人一直以宗法自然為最高境界。這是因為在自然中可以給我們以任何方式的啟迪。晉代 的衛夫人在《筆陣圖》中明確指出:點如高峰墜石、如美玉伏案、如珠瑩玉盤等等,書法由文字的象形發展到抽象符號、再進入與自然相印的境界,從而推動了晉代的書法發展到了歷史上的新高峰,出現了以王曦之為首的書圣、書家群落,而中國的繪畫同樣從自然中獲取了靈感、獲得了真諦。以線條為主的中國人物畫就有18描之多,其稱謂形態皆可與自然印證:如高古游絲描、鐵線描、蘭葉描等。
自然,敞開無私的胸懷,展示無窮的魅力,只要你真情向往,她便會向你開啟智慧之門。
劉勰在《原道》中說:“日月迭壁,以垂天麗之象,山川煥綺,有逾畫工之妙,草木僨華,無待錦匠之奇,夫豈外飾,蓋自然耳。”因此,唐代的張澡明確提出藝術家必須“外師造化”而后“中得心原”。中國的繪畫確實也是秉旨此法,使繪畫藝術高峰迭起,名家輩出。宋代范寬師李成習得技法,卻無自家面目,后終日與太行山為伍,從自然中悟出神韻,形成自己的風格,成一代宗師;元黃公望上溯五代懂、巨,后悉心江南山川數十年而獲感悟,創淺降山水;宋代的文同、清代的鄭燮皆以竹為師,日夜揣摩,而得畫竹之精要,成為千古名流;李可染畫牛,以“我有老牛可師法”,韓搟畫馬、齊白石畫蝦,都不離此宗。師法自然,是藝術創作的必由之路。
毛澤東在《講話》中指出:“人民生活中本來存在著文學藝術原料的礦藏,這是自然形態的東西,是粗糙的東西,但也是最生動、最豐富、最基本的東西,它們是一切文學藝術的取之不盡、用之不竭的唯一的源泉。”與我們前人提出的師造化在精神上是一致的,現代的藝術家們在深入社會、深入生活中,選取了自然、社會(社會也是自然的部分)中生動的素材,創作出不朽的佳作。從而涌現出大批象劉文西、關山月、黃胄、何家英等等的國畫大家,使我們中國的繪畫藝術綿延千年而走向成熟、走向輝煌。
三、
中國的繪畫宗法自然,但并不因此停留在“應物象形、隨類敷彩”上。中國的畫家們知道“論畫以形似,見于兒童鄰”的道理。所以,雖然外師造化,卻一定要“中得心源”。因此,石濤提出:搜盡奇峰打草稿;鄭燮主張:冗繁削盡留清瘦;師其意不在跡象間。針對自然界的客觀對象,藝術家在觀察、默記、分析、提煉、取舍上下足了工夫,以形寫神、遷想妙得,即化景物為情思,情與境會、意與象通。所謂“眼中之竹、心中之竹、手中之竹”是也。
藝術源于生活又必須高于生活,中國的繪畫藝術深得其韻。齊白石說:繪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,太似媚俗,不似欺世。是對中國繪畫藝術階段性的高度總結。因此,他所描寫的蝦,其足少了許多,卻仍然形象鮮明生動,正是他提煉了20年的成果;而梁楷的減筆描《潑墨仙人圖》筆簡意陔,神情瀟灑,達到了少一筆則缺其形,增一筆恐損其意的境界;至于吳冠忠的《誰見滄?!?、《飛盡堂前燕》,則更能說通過畫面,直接可以引起觀者的聯想與感懷。
中國畫以文化為基點,使繪畫藝術在保持其獨特性的同時,更能使其表現內容與自然生命達成和諧的節律。這種和諧的節律讓人讀來賞心悅目,看來舒心暢氣。
四、
中國畫是中國的畫家們通過對自然、對傳統文化的深刻體悟所創造出來的視覺藝術,她不但從“道法自然、天人合一”的哲理中尋求人與自然、自然與心相印的變實為虛、化虛還神的與自然同構的生命觀念,而且還注入了更多的情感世界。莊子說:“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”,劉勰說:登山則情滿于山,觀海則情溢于海。藝術家的創作在自然懷抱中,凈化了心靈,滋養了靈性,培養了感情。他們通過紙、硯、筆、墨工具宣泄出胸中激情,潑灑出豪邁的意氣,是一種藝術家心靈深處的情感釋放。唐代的王維是這方面的代表人物。他的畫不求自然的真實,而重“師其意不在跡象間”。水墨浸染,于天與地、于山與水,于一切自然溝通,表現出超越人間凡塵俗事的空靈與清洌。從他的畫作中可以體悟到禪境,悟到生命的永恒,悟到詩化的優美。難怪蘇軾贊他:詩中有畫,畫中有詩。其實,在中國畫的作品中,可以說每一幅都傾注著畫家的感情,只是方向有所不同。宋代的馬遠,他作畫經常少畫一角,使其留白,意指山河破損,當銘記不忘。元代的倪贊,他的畫只用淡枯之筆輕掃,常留大片空白,且從不畫人物于其中,一方面是一種文人自潔且對異族統治的一種藐視;另一方面是“變實為虛”的清淡的表現。清代的朱耷,他每畫著墨不多,無論鳥魚鷹蟲,都一律白眼相向。有人分析說:八大的畫是墨點無多淚點多,是一種心境的表現。這里的白,是八大通過有限的黑所營造出來的無邊的忿懣,可謂不著一墨盡得傾訴。而元代王冕的《墨梅》,則更是一種鐵骨錚錚地表白:我家洗硯池邊樹,個個花開帶墨痕;不要人夸顏色好,只留清氣滿乾坤。一個潔身自好、風高亮節的文人形象躍然上紙、呼出畫外;清代的鄭燮更為突出,他的石、竹、蘭里滿是他的情感橫溢:衙齋臥聽蕭蕭竹,疑是民間疾苦聲;些小吾曹州縣吏,一枝一葉總關情。畫竹都不忘對老百姓的惦念。而另一首:咬定青山不放松,立根原在破巖中;千磨萬擊還堅勁,任爾東西南北風。是那種不畏權貴、不棄斗爭的剛強性,是他一生中飽讀詩書、壯懷激烈的那種:“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,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”的儒學思想的反映,這種學養又結合了他那詼諧而又堅毅的個性,在作品的表現中則化為干、瘦、勁、疾、淡、簡,讀來令人親切又欽佩。 畫家在作品中傾注什么樣的情感,會使作品的表達性質出現鮮明的個性,從而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。而感情的養成,與文化的積淀有著深厚的淵源與時代的生活息息相關。現代中國畫中,有許多滿懷激情歌頌社會主義的作品,令人過目難忘:傅抱石的《江山如此多嬌》、李可染的《層林盡染》、王文彬的《夯歌》、李伯安的《走出拉薩》等等,都是以這種深厚的文化積淀與積極的人生態度,通過對自然的描繪、人民發奮努力的寫真來贊美今天的新生活。
五、
一幅優秀的中國畫必定具備了舞蹈般的韻律,禪的空靈,詩的意境。韻律指線的起伏、頓挫、旋轉、飛揚和構成畫面變化的墨色的濃淡;禪的空靈與詩的意境有關,是乎更為飄渺,非語言能及。而有關詩,中國歷來有書畫同源、詩畫一體的說法,它是中國畫文化性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。詩在中國有數千年的歷史,什么時候和畫走到一起,大概要從唐代的王維算起,而到了宋代,已推向高潮。宋徽宗經常出題考那些報考畫院的貢生,如“深山藏古寺”、野渡無人舟自橫“、踏春歸來馬蹄香”、“蝴蝶夢中家萬里”等等,而真能扣題表現出來的畫面,當然是品味不俗。記得美術史有記載:那年畫院考試,題目是:野渡無人舟自橫??忌杏性S多畫出了:凄草荒灘,水流漫漫,一葉小舟隨波飄蕩的場景。都被主考官舍棄了。原因是:審題只停留在對字面的理解上,而無深意、新意。只有一張畫面引起考官的興趣:其場景與上基本相同,只是在小舟上添了個熟睡的艄公,艄公的身邊加了一枝竹笛。一枝竹笛,使畫面境界頓出。這就使我們感到中國繪畫不僅僅是技巧的嫻熟,而更注重的是文化的修養。李商隱、陸游在提醒他們的兒子學詩時,一定要注意“工夫在詩外”。其實,繪畫亦是。一個真正能在繪畫領域立足的畫家,應都具備這些功底。眾所周知的老舍請齊白石作《十里蛙聲出山泉》的故事。聰明的齊白石并沒有在畫面上畫出青蛙,而只是在蜿蜒的山溪中畫了一群小蝌蚪。當這群小蝌蚪游出了十里的山泉之后,早已成了鳴叫不已的青蛙。此意與詩吻合的天衣無縫,此畫可謂具有一定的時空感。足見齊老的文化底蘊。
中國詩畫的聯體,不僅指畫面的意境相融,還見于“形之不足,以詩補之”的形式。趙潔在《芙蓉錦雞圖》中首開先例。以后的畫家也常有效仿,形成了中國畫文化性的豐富性。這種形式往往又和計白當黑相關聯,李琦的《主席走遍全國》就是一例:該作畫面上只有毛主席一人,手執草帽,看上去器宇軒昂,風塵仆仆;而背景是一片空白,右上角有郭沫若題詩,使讀者通過讀詩而引起對祖國大江南北的聯想。
中國畫中所蘊涵的文化性是極其豐富的,哲學觀念、宗教倫理、文學意境、民俗風貌、時代精神等等,中國畫的文化性還涉及到其它許多問題,諸如落款、印章、裝裱,與書法極其她藝術的關系等,限于篇幅不一一贅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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